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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青衣(2 / 2)

刘秘书一愣,“封总,您&30340;意思是?”

“给阿乾&30340;。”封弑将白昭乾&30340;情况和他说了,大概还有两天住房合同就要到期,那时白昭乾就得搬走,少年刚刚和他说行李已经打包&30340;差不多了。

电话那头&30340;刘秘书反刍了一下封弑&30340;语气,眼睛一转,做出一副有些为难&30340;样子,“封总,两天时间似乎有些不够啊。”

封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,修长&30340;手指轻轻叩着,“可是阿乾没地方住了。”

刘秘书沉默。

没过多久,封弑果然再一次开口:“把我名下&30340;一套房产收拾出来,安排几个人打扫,然后让阿乾住进去。”

刘秘书坐在办公桌前,语调淡定地回道:“封总,您指&30340;是哪一套呢?”

封弑想了想,报了其中一个。

“封总,这栋给老爷子拿来放古玩书画藏品了,要搬出来需要请专业人士,两天时间绝对不够。”

封弑又报了另一个。

“封总,这栋太久没人住,家具得扔了换新&30340;。”

“让人带阿乾去挑。”

“两天不够&30340;,还有包括调货运输安装,而且新家具可能有甲醛,对白先生身体不好。”

封弑拇指抵着眉心,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报地点,刘秘书一个接一个地回。

“封总,这个所在&30340;别墅区太大,白先生从别墅出来到地铁站就得半个小时。”

“封总,这个连地铁都没有建好呢。”

“封总,这个……”

到最后,封弑索性直接道:“我名下还有哪一套是适合&30340;?”

刘秘书逐字逐句,认真道:“只有您现在住&30340;那一套。”

回答过后是良久&30340;沉默,刘秘书十分从容地等待着,最后只听封弑微微叹了口气,似乎有些无奈。

“那让人打扫一间房出来,不,把家里彻底清扫一遍吧。”封弑说完后,轻轻清了一下嗓子,“等阿乾来了让他自己挑,我也不太了解他&30340;喜好。”

刘秘书从善如流:“嗯,封总也是无奈之举,我明白。”

挂了电话后,封弑将手机放到一旁,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层楼那扇窗。

“嗯。”他轻声自语,“无奈之举。”

……

白昭乾洗完澡,对着空荡荡&30340;神龛敬了三炷香,又把小黑放出来让他啃了一会自己&30340;阴气,顺便又感慨了一番小黑好像真&30340;很像他认识&30340;某个人后,终于把那个早已晃动了许久&30340;小玉瓶拿了出来。

白昭乾把玩了一会儿,秀气&30340;手指指腹在瓶口轻轻一抹。

流光溢彩&30340;淡金色禁制被解除,一个半透明&30340;球状物就从瓶口立刻弹射而出,如同炮·弹一般往窗外冲去。

白昭乾甚至没有去管他,就在那半透明光球即将冲出窗外时,一道黑气直接席卷过去。

小黑手里抓着那个光球蹲在白昭乾腿边,仰起脸巴巴地看着他。

好像一条求夸奖&30340;大狗狗!

白昭乾伸手接过,拍了拍小黑&30340;脑袋,小黑立刻扑住白昭乾,低头要啃他脖子。

“哎呀别闹别闹,你刚吃完。”白昭乾推了推小黑&30340;脸,示意自己还有正事要办。

小黑委屈&30340;厉害,低下头闷闷不乐了许久,突然伸出胳膊把白昭乾往怀里一带,让少年坐到自己&30340;腿上,然后气鼓鼓地咬住了白昭乾&30340;耳朵。

白昭乾无奈,只好随他去,突然有种自己成了个被人拐卖到乡下,被迫嫁给村长家傻儿子&30340;小媳妇儿&30340;错觉。

手里&30340;光球不安地跃动着,散发着一股符箓烧过后&30340;气味,白昭乾盯着那团闪烁&30340;白光里一道四处逃窜&30340;黑气,陷入了思索。

果然如他所猜想&30340;一般,有人对宁戚之使用过锁魂咒,目&30340;就是为了让他死后体内&30340;魂魄无法逃出。

只是这锁住&30340;魂魄,却并非一定是宁戚之啊……

白昭乾眉头一挑,五指松开,手掌凌空画了一个圆,对着那光球轻轻一握。

光球发出碎裂声,化作淡金色&30340;齑粉四散飘落。

紧接着,一个黯淡得几乎透明&30340;魂魄出现在房间里,虚弱地趴在白昭乾脚边,抬着头祈求一般看着他。

“救,救救我……”

白昭乾一看清那魂魄&30340;面容后,眼底也流露出几分惊讶。

“宁昉,怎么是你?!”

宁戚之&30340;身体&30340;那个光球,是有人对他施展了锁魂咒,想要困住他体内&30340;魂魄。

而锁魂咒所困住&30340;魂魄,正是和白昭乾有过几面之缘,甚至刚刚还抱着宁戚之&30340;尸身崩溃痛哭&30340;当事人,宁昉!

没有宁昉魂魄&30340;宁昉抱着有宁昉魂魄却不是宁昉&30340;尸体失声大哭……

不自觉就开始套娃&30340;白昭乾甩了甩头,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下,“居然真&30340;是你!”

宁昉&30340;精神似乎遭受了重创,整个人十分萎靡,他虚弱地伸出手,轻轻抓住白昭乾&30340;裤脚,连称呼都变了。

“白大师,白大师救救我!”

宁昉哭喊着要去抱白昭乾&30340;小腿,而一直沉迷咬耳朵&30340;小黑不干了,转过头面相地上那个在他眼里虚弱得如同蝼蚁一般&30340;渺小魂魄,就要直接把宁昉吞了。

白昭乾赶紧拦住他。

宁昉&30340;脸上多了几分惊惧,他知道小黑是刚刚他逃跑时拦住他&30340;那道黑气,同时他也从这个高大却看不清面容&30340;黑色身影上体会到一种十分可怕&30340;压迫感。

那种害怕是来自灵魂根源处&30340;,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然&30340;臣服与敬畏。

小黑不满地把脸埋进白昭乾脖子里,得寸进尺地开始啃啃咬咬吸阴气,留下几朵浅红色&30340;印记后又去咬另一边。

白昭乾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酥麻带着刺痛&30340;感觉,而且小黑也没啃到他后脖子&30340;软肉,所以还在承受范围之内。

他看向瑟瑟发抖&30340;宁昉,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箓,随手一挥。

空中形成&30340;咒文钻入宁昉&30340;眉心,一股久违&30340;充盈感充斥着整个灵魂,宁昉&30340;精神逐渐好了起来,他赶紧起身,跪在白昭乾腿边道:“白大师,我……”

“等等。”白昭乾示意宁昉先别激动,“我知道你不想死,想求我救你,但是在帮你之前,我必须了解清楚情况。”

白昭乾&30340;话让激动&30340;宁昉稍稍平静了一些,他点了点头,在白昭乾&30340;示意下不再跪着了,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,态度十分恭敬,“白大师,您说。”

“第一,你是宁昉,没错吧?”

宁昉点了点头。

确定了面前&30340;魂魄身份&30340;确是宁昉没错,白昭乾问了第二个问题:“你&30340;生日?”

宁昉立刻报了自己&30340;出生日期,连时间都精确到了。

白昭乾掐指一算,&30340;确如他猜想&30340;一般,宁昉&30340;命数还没有尽,也就是说,他还不该死。

不过&30340;确啊,“宁昉”不是还没死么,刚刚还抱着“宁戚之”上演了一场父子两人阴阳永隔&30340;大戏呢。

“第三个问题。”白昭乾抱着胳膊,“在死之前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?他们对你做了什么,或者你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,才让你&30340;灵魂进入到了你爸&30340;尸体里?”

这一次,宁昉&30340;回答出乎了白昭乾&30340;意料。

“不。”宁昉注视着白昭乾,缓缓摇了摇头,双唇颤抖着道:“他不是我爸。”

……

宁家老宅。

铁质&30340;栅门被推开,发出刺耳&30340;吱呀声响,一个男人扶着门框,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。

他身形偏属于偏壮实&30340;,但此时似乎脸路都走不动,表情也和失了魂一般,跨过门槛&30340;时候甚至还绊了一下。

“哎哟小少爷。”一旁&30340;园丁赶紧把手里浇花&30340;水管扔了,快步上前扶住了男人。

园丁扶着踉踉跄跄&30340;“宁昉”走进了别墅大门,家里&30340;其他几个帮佣也都围了上来,对视了一眼,都保持着沉默。

他们已经听到消息了,关于宁戚之&30340;事,只不过谁也不敢先开口刺激现在&30340;宁昉,毕竟没人愿意当那个被[木仓]打&30340;出头鸟。

这时宁昉突然站了起来,众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有些紧张地看着他。

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&30340;是,宁昉不仅没有拿他们撒气,反而十分珍重地鞠了一躬。

“李叔、王叔、刘姨……”宁昉一个一个喊了过去,“谢谢你们这些年照顾我,以前&30340;事,我先和各位说一声抱歉。”

说着,他又鞠了一躬。

家丁们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,最后还是最年长&30340;管家李叔先上前,“小少爷,您这话可就严重了,且不说我们是吃宁家&30340;饭&30340;,而且当年……当年老先生也是十分照顾我们&30340;。”

宁昉没说什么,抽了抽鼻子,低着头。

最心软&30340;刘姨受到情绪感染,转头抹了抹眼睛,王叔等其他几个拍拍她,眼睛也有些红。

“小少爷,那个,林大师和雷大师还在楼上等您。”李管家揣着手,心情也很沉重,“虽然事情……哎,但是小少爷您还是得振作起来,以后&30340;宁家就得靠您了。”

宁昉点了点头,哽咽道:“嗯,我知道。”

目送着宁昉步履蹒跚地上了楼,刘姨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。

“好了好了,别哭了,一会儿让小少爷看到又该伤心了。”李管家叹了口气,安慰道。

“我能不哭吗!”刘姨接过纸巾擦了把眼泪,“小少爷可是我带大&30340;,老夫人走&30340;早,先生又忙,之前一直不都是我带&30340;,我能不心疼吗!何况一整个公司那么大,小少爷他哪里承担&30340;了!”

宁昉平日里&30340;做派他们是知道&30340;,不让刚刚也不会没人敢劝他,就怕被他拿来撒气。

这样&30340;孩子,说好听了是纨绔子弟,说难听点就是废物。

宁家那么大,暗地里虎视眈眈&30340;人不知道有多少,如今老爷子没了,那帮饿狼还不冲出来分吃肥肉啊。

“那倒不一定。”李管家道,“当年老先生父亲走&30340;时候,老先生也挺能闹&30340;,后来或许是痛定思痛,老先生开始发愤图强,最后不也撑下来了,就看看小少爷有没有这个悟性了。”

刘姨&30340;情绪也发泄了不少,顶着一对通红&30340;眼睛,“话是那么说……”

“诶,不过我听说,老先生&30340;爷爷当年是不是也因为意外才走得早,然后老先生&30340;父亲也受刺激,然后励志&30340;?”一个新来&30340;年轻家丁突然道。

“胡说什么呢。”李管家看了他一眼,“老先生&30340;父亲年轻时我就来了宁家,当时人就已经风度儒雅了,这话可不能胡编乱造。”

王叔也帮腔:“是啊,哪有每一代都遇到这种事儿,未免太巧。”

“我也只是听说……”见宁家两位年龄最大&30340;都这么说,那年轻家丁赶紧闭了嘴。

“行了行了,都忙自己&30340;吧。”李管家摆摆手,众人四下散去。

与此同时,爬着楼梯&30340;宁昉在经过拐角后,脸上&30340;悲恸之色散去,脚步也不再虚浮了。

他快步上了楼,没有回卧室,而是十分习惯性地沿着相反&30340;方向走到宁戚之&30340;房间门口,推门径直而入。

房间里&30340;两名天师转过头来,看到宁昉出现也并无惊讶,十分恭敬地喊了他一声宁先生。

宁昉点了点头,走到书桌后坐下,看着两人道:“两位大师辛苦了,酬劳我会明天打到你们&30340;账户上。”

“多谢宁先生。”雷胜应了一句,和一旁&30340;林森对视一眼,而后上前一步。

宁昉端起桌边&30340;紫砂壶倒了一杯茶,桌上只有一只杯子,主人是谁自不必说,可宁昉&30340;动作十分自然,雷胜和林森也似乎并不觉得奇怪。

见雷胜欲言又止,宁昉捏着茶杯轻轻抬眼,“雷大师有话要说?”

“是。”雷胜点了点头,犹豫了一下,将刚刚在酒楼里和白昭乾对垒&30340;事和盘托出。

宁昉一听立刻将茶杯放下了,“什么?!那该怎么办?”

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。”雷胜悄悄擦了一下手心&30340;汗,“我们对魂魄施了锁魂咒,即使别&30340;天师拿到了也只能看到一个光球,问不出什么来……”

宁昉皱眉看着他,这家伙明显底气不足。

“我们会把事情禀告师父,由他老人家做决定&30340;。”林森赶紧上前解释道。

林森和雷胜&30340;师父是一名四级天师,在天师协会里也有一定权力,宁昉听罢点了点头,“行吧,还请两位尽早告诉方大师。”

他轻轻叹了口气,“哎,早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就应该像之前一般请方大师来施法。”

他这话里带着点瞧不起&30340;意味,雷胜和林森有些不爽,但也无法反驳。

不过请他们&30340;师父……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今晚白昭乾眼底闪烁&30340;阵阵金光。

请他们&30340;师父,真&30340;就能斗赢吗?

雷胜和林森走后,宁昉有些烦躁地放下了茶杯,转身走到卧室&30340;内间。

这儿布置&30340;十分古旧,甚至带着点上个世纪&30340;民国风,凤雀花板拼凑成了电视墙,墙边&30340;翘首条案上放着几盆绿植和书簿,梅兰竹菊四君子&30340;雕花木质屏风拦住了窗外&30340;阳光,在木地板上落下一片交错织就&30340;剪影。

而床头&30340;墙壁上,则挂了一件青衣百褶,水袖款款&30340;戏服,布料有些陈旧,显然年份已久,但却保存&30340;十分完好。

宁昉走到床边坐下,伸手打开了床头柜放着&30340;一台老式留声机,碟片转动发出滋滋&30340;轻响,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婉转婀娜&30340;唱戏声。

他听着这唱戏声,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,闭上眼睛逐渐安眠,呼吸平缓。

兰叶摇曳,一阵风穿堂而过,掀起那青衣水袖。

布料浮动伴随着留声机里讴歌泣血&30340;戏腔轻吟,宛如当年故人仍在台上,朝那台下宾客唱来一曲动人&30340;诗篇。

……

白昭乾听了宁昉&30340;话一时间也没能理解,“不是你爸?那是谁?”

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。”宁昉摇摇头,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&30340;事情,眼底浮现出几分恐惧。

白昭乾想起来刚刚在那个活着&30340;“宁昉”身上以及之前&30340;宁戚之身上都看到&30340;那个青衣旦魂魄,于是问他道:“你学过京剧吗?你爸呢?”

谁知他问出这个问题,宁昉&30340;脸色就变了。

白昭乾见势不对赶紧追问,从宁昉口中得知,他之所以会说“宁戚之”不是他爸,很重要&30340;一个原因就是因为“京剧”。

“我们宁家一直在娱乐圈里发展。”宁昉抱着膝盖似乎陷入了回忆,“小&30340;时候我就知道爷爷是个很有名&30340;影帝,当时他对我很好,我也很喜欢他,不过我爸似乎和他十分不对付,一直都很叛逆。”

白昭乾点点头,这段他听许言彬说过,当时许言彬告诉他说宁戚之和宁远——也就是宁昉&30340;父亲和爷爷——两人年轻&30340;时候都挺混蛋&30340;,和现在&30340;宁昉一样。

“继续继续。”白昭乾催促道。

“爷爷死后,我爸就变了。”宁昉说着,声音逐渐颤抖起来。

白昭乾不解:“不是说宁远老爷子去世后,你爸就变得很乖很懂事了么,这不是好事儿?”

“不,不止是这样。”宁昉慌乱地摇摇头。

爷爷去世后,十岁&30340;宁昉就发现自己&30340;爸爸收心了,陪伴他&30340;时间也越来越多,不再出去花天酒地也不再只留他一个人和帮佣们在家里。

可是没过多久,宁昉却发现自己&30340;爸爸,不管是行动、说话还是习惯,甚至是看他&30340;眼神,都越来越像他&30340;爷爷了。

白昭乾继续点头,这个许言彬也和他说过,还有个老导演把电影里&30340;宁戚之认成宁远了。

一个是阅人无数&30340;影视圈老导演,一个是亲儿子,连这两个人都这么觉得,看来是真&30340;有点问题啊。

“不,不止这样。”宁昉摇摇头,似乎陷入了一段恐怖&30340;回忆,“在我高中有一次逃课回家&30340;时候,我看到……”

高中&30340;宁昉是最混不吝&30340;时候,抽烟打架喝酒早恋,可以说是老师眼里“无恶不作”&30340;那一类学生了,而就在某一次他逃课后发现没带钱包,想回家拿钱去网吧和同学打游戏时,看到了他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&30340;一幕。

他&30340;父亲宁戚之,一个人在房间里,脸上画着浓墨重彩&30340;京剧青衣妆面,身上穿着那件祖父留下来&30340;戏服,卧室里&30340;留声机放着曲儿,宁戚之就那么随着京胡拉响&30340;悠扬声,张口唱了起来。

声音婉转动人,可那一字一腔,一舞一动,都如一把又一把重锤,狠狠地敲打着宁昉&30340;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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