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伞骨遗香[番外](1 / 1)

伞骨遗香

青竹伞骨间的桐油味混着血腥,白无垢的指尖抚过伞面星图。雨水顺着荧惑守心的刻痕蜿蜒而下,浸湿了袖口暗绣的螭吻纹。这是她及冠那年韩昭送的生辰礼,伞柄处二寸三的竹节间距,与他铁尺的獬豸铜像严丝合扣。

姑娘,朱雀门的棺椁安置妥了。

暗卫跪在檐下,蓑衣滴落的血水在青砖上汇成细流。白无垢数着伞骨间悬挂的青铜骰子,第三十六颗骰面仁字的飞白处,还沾着谢明夷嫡妹襁褓上的金线碎屑。七年前那个暴雨夜,她亲手将婴孩塞进赈灾麻袋时,那孩子攥着她衣襟的力道,至今仍在指节间发烫。

郑禹的右手可还留着?

铜盆里的药汤腾起苦雾,白无垢将染血的绷带一圈圈缠上掌心。暗卫奉上木盒时,她瞥见盒缝里露出的半截指骨——虎口处二寸三的茧痕,与韩昭丈量河堤时磨出的印记如出一辙。这是她特意叮嘱要留全的,就像当年稷下学宫拜师礼上,她偷偷拓下韩非阙批注《韩非子》的掌纹。

谢侍郎在太学宫跪了三日。

暗卫的声音惊醒了檐角铜铃。白无垢捏碎药碗的手突然顿住,瓷片扎进掌心的刺痛,让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。韩昭将冻僵的她从冰窟里拽出时,獬豸铜像在她腕上硌出的淤青,至今未散。而今那淤青成了伞柄的竹节纹,日日硌着当年被他握过的地方。

把库房的雄黄粉换成朱砂。

她突然起身,青竹伞尖挑开东墙暗格。三百枚青铜骰子在烛光下泛着幽光,每颗骰心都嵌着从谢明夷玉笏上刮下的磁石碎屑。指尖抚过荧惑守心的星图时,一粒骰子突然吸附在韩昭铁尺的拓印上——那是她趁他昏迷时用蜂蜡偷印的,尺尾獬豸的棱角硌得指腹生疼。

子时的更鼓混着雨声传来。白无垢将郑禹的断指浸入药汤,看着赤铁矿砂从骨缝里渗出。这味太初散的配方,还是那年韩昭高烧时她偷看的诊籍。彼时她跪在太医院阶前,雨水顺着《千金方》的残页淌成河,而他在病榻上呢喃的法不可量心,成了她调配毒药时最苦的引子。

姑娘,刑部开始焚书了。

暗卫的通报被雷声吞没。白无垢将半幅襁褓系在伞骨上,金线绣着的丙戌二字擦过脸颊。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——若有一日韩昭的铁尺真抵住咽喉,这方浸透谢氏嫡女鲜血的布料,或许能让他的獬豸铜像偏离半寸。

晨光刺破窗纸时,她正在伞面勾画新的星图。朱砂混着昨夜接的雨水,在荧惑守心旁晕出海棠状的痕迹。二十年前那个暮春,韩昭翻墙为她摘花时,枝桠勾破的衣袖里落出的,正是这样的赤砂。如今她将砂粒一粒粒嵌进伞骨,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年穿过海棠花隙的风。

该去朱雀门收网了。

白无垢抚过伞柄处新刻的裂痕,那是昨夜谢明夷的玉笏留下的。当他跪在暴雨中质问为何连稚子都不放过时,伞尖挑起的浪花正打湿他官袍下摆的螭吻纹——与韩昭铁尺上的獬豸纹拼在一起,恰是当年三人结义时埋下的青铜印。

暗卫退下后,她从妆奁底层取出半枚玉带钩。螭吻缺眼处卡着的赤砂,是韩非阙验尸那日她在停尸房梁上刮下的。这些年每当布局至死局,她便摩挲这枚带钩,仿佛这样就能触到那人丈量河堤时的心跳。而今带钩突然吸附住伞骨上的磁石,像极了韩昭追查赈灾案时,铁尺吸附她袖箭的瞬间。

雨势渐弱时,白无垢嗅到了火油味。朱雀门的黑棺正在晨雾中燃烧,她看着自己亲手调的赤砂在火焰里凝成星图,忽然想起那个雪夜韩昭背她回太学宫时,发梢融化的雪水也是这般泛着青金色。棺木轰然倒塌的刹那,一片焦黑的《三字经》残页飘落伞面,养不教的教字正好卡在伞骨裂痕处,像极了命运早年的嘲弄。

当最后一粒赤砂沉入洛水时,白无垢将青竹伞搁在太学宫墙头。伞柄处新刻的量心二字尚未干透,雨水已冲淡了朱砂。她没带走那枚玉带钩,就像二十年前故意遗落结义时的金兰契——有些东西本就要留在旧时光里,方能教铁尺量不尽,青史写不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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